《和章岷从事斗茶歌》
原文
《和章岷从事斗茶歌》
北宋·范仲淹
年年春自东南来,建溪先暖冰微开。
溪边奇茗冠天下,武夷仙人从古栽。
新雷昨夜发何处,家家嬉笑穿云去。
露牙错落一番荣,缀玉含珠散嘉树。
终朝采掇未盈襜,唯求精粹不敢贪。
研膏焙乳有雅制,方中圭兮圆中蟾。
北苑将期献天子,林下雄豪先斗美。
鼎磨云外首山铜,瓶携江上中泠水。
黄金碾畔绿尘飞,紫玉瓯心雪涛起。
斗余味兮轻醍醐,斗余香兮薄兰芷。
其间品第胡能欺,十目视而十手指。
胜若登仙不可攀,输同降将无穷耻。
于嗟天产石上英,论功不愧阶前蓂。
众人之浊我可清,千日之醉我可醒。
屈原试与招魂魄,刘伶却得闻雷霆。
卢仝敢不歌, 陆羽须作经。
森然万象中,焉知无茶星。
商山丈人休茹芝,首阳先生休采薇。
长安酒价减千万,成都药市无光辉。
不如仙山一啜好, 泠然便欲乘风飞。
君莫羡,花间女郎只斗草,赢得珠玑满斗归。
正文
提起范仲淹,总会给人以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儒家士大夫印象。似乎悠哉乐哉的饮茶生活,怎么也与他沾不上边。
的确,《范文正公集》中内容涉及茶的诗作仅有三首。至于题目中带茶的诗作,仅是这首《和章岷从事斗茶歌》而已。
但不得不说,就凭这一首茶诗,范仲淹已绝对可以名留茶史了。
话不多说,我们从题目读起。
唐末冯贽《记事珠》中,就有“建人谓斗茶为茗战”的记载。可见斗茶是唐末五代时,形成并流行于福建地区的习俗。
章岷作为建州浦城人,自然熟悉甚至擅长此道。北宋建国之后,建州茶升列贡茶。建州的斗茶习俗,也借此机会推广到全国范围之内。
这就如同以前北方都是大壶泡茶,大杯牛饮。小盖碗,蛋壳杯这样的物件,也是伴随着铁观音的推广而为人所熟知的。
名茶,需要饮茶方式去呈现。
饮茶方式,需要名茶去承载。
这个逻辑,千年未变。
范仲淹时代的斗茶,都要比些什么呢?
显然,一是斗味,二是斗香。
一盏好茶,味比醍醐,香似兰芷。这样的斗茶赛,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,没有丝毫水分可言。
要是胜了,制茶人无比荣耀,宛若封神登仙。要是输了,制茶人无地自容,犹如败军降将。通过范仲淹的诗文,我们似乎感受到了斗茶时的热烈场面。
这里多说一句,宋代斗茶的习俗,后来又有了很大变化。
北宋蔡襄《茶录》中,即说“故建安人开试,以青白胜黄白”、“建安斗试,以水痕先者为负,耐久者为胜”。
换言之,蔡襄记载的斗茶,比的是盏面汤花的色泽匀度以及汤花持续时间长短。
范仲淹中进士时,蔡襄才三岁。二人之间,大致相差一辈人。
由此可知,北宋斗茶似乎早期是“斗味”、“斗香”,后期变为“斗色”、“斗浮”。
问题没有这么简单。南宋刘松年《茗园赌市图》和元代赵孟頫的《斗茶图》,也都极形象地记录了当时斗茶的场景。
赵孟頫的画中,参与斗茶的有四人,其中一人在提壶点茶,点好了三盏,正在点的是最后一盏;另外三人神情专注地在鉴评,有正在举盏啜饮的,有刚吮吸一口还在舌边翻滚辨味的,有已徐徐咽下而在品其回味的。
个个刻画细腻,神韵生动。不过从画中的斗茶场面看,他们的胜负不在汤花水痕、斗色斗浮,而在于茶的滋味、香气。
赵孟頫.《斗茶图》
我在这里大胆的推测,宋代早期斗茶重视味道与香气。但后来,蔡襄等人倡导的汤色与持续度,成为了斗茶的新标准。
正所谓,礼失而求诸野。宋代民间,反而一直保持了早期那种“斗味”与“斗香”的习惯,斗茶时仍然看重茶汤的滋味与香气。
一盏茶,再名贵也是饮品。
只有喝掉,才是对茶最大的尊重。
斗茶时,只看重视觉的欣赏,而忽略味觉与嗅觉的享受,其实是对茶的亵渎。
从这个角度讲:
蔡襄,没有范仲淹懂茶,
达官显贵,没有平民百姓实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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